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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我的父亲，在我的文字里不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他，因为他压根儿就是一个命不打对的人。幼小时父母亲离异，年轻时一个人被迫下放到农村，中年时又丧妻，刚入六十却撒手归西……一个人在这短暂的生命旅途中，却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与不幸，我想应该是不多见的，唯有我的父亲屡屡都没有漏过他。所以说我的父亲是一个历经沧桑而又饱受悲凉的男人…… 今天，我既然不能用伟大和壮美的词语来形容我的父亲，但他在有生时那令我至今都不解的两个“爱好”，着实困惑了我这些年，一直都是个心结，总想打开，生怕触碰到父子俩曾经为他的这“爱好”而神经兮兮。父亲已去了天国，但他那在人世间的两大“爱好”却一直都还在震憾着我…… 在我的记忆中，或者说是在懂事的那一刻起，父亲的最大“爱好”就是抽烟和喝酒，可以用烟酒不分家来形容父亲与这两样的嗜好一点也不为过，甚有更为确切的话语来概括，那就是一日无烟酒，吃饭都不香。常常为无烟可抽，无酒可喝，而愁眉苦脸。我们兄弟那时都小，也不知父亲为什么天天都少不了烟和酒，桌上冒菜，父亲不说什么，桌上没酒，他却如天晴转阴，闷闷不乐；口袋冒钱，父亲无所谓，嘴里不叼烟，他心里慌得很，为这，我们也没少见父亲那情绪多变的神态，现在回想起，有如令我们哭笑不得，也不知那烟酒里面到底放了什么迷魂物？让我们的父亲如此“钟爱痴情”？真正找出这个症结，还是后来我们大了，也有对烟酒的“醇香”的味道，才知父亲当时为什么那么“喜爱”烟酒的原因…… 父亲与烟，可说是到临终时都无法放下的，他抽了几十年，到头来还是被烟给害了。那个时候，家里特别穷，穷得有时连锅盖都掀不开，还有我们这几个崽要吃和穿，哪还有买烟的钱？于是父亲就变着法子找烟源，他在我家菜地边自种自培自收烟叶，弄回家用水洗干净，通过日晒阴干，然后把它用刀裁细，再拿布袋包好，想“它”的时候便拿出来。印象深刻的是，只见父亲用一张已裁好的纸(颜色不一)，先铺开，再把那烟叶洒在纸上，用手卷起来，便成了当时最时鬓的话语“喇叭筒”。父亲常常对我们说，能抽到这“喇叭筒”那就了不起了，我们不知他是糖塞我们，还是故意在我们面前炫耀？但从母亲的眼神里看出，父亲抽这“喇叭筒”也是无可奈何…… 父亲的烟瘾太大，大得让我们都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，他说抽烟是男人的“爱好”，他说抽烟能解闷排忧，这没有任何科学依据，我们都知道，他这是找借口，说白了就是抽烟上了瘾，一刻不抽，嘴里就痒。别看我父亲的烟瘾大，但他抽烟还讲究个抽“法”。有时看着他抽，嘴里一转，眼睛一眨，口出鼻吐烟，甚是快哉，乐哉乎！抽久了，烟也不是他所说的那么好，你让它轻轻进，它让你喘喘出，有时一根烟下来，父亲的咳嗽如弹絮声，声声令人心慌。我们常常劝他，咳到这个样子还要抽，他不以为然，轻描淡水带过一句:冒事、冒事！ 父亲的一句“冒事”，却让他后半生痛不欲生，因多年的抽烟，造成久咳难治，最后导致支气管扩张，只要一抽烟就咳嗽，一咳就痰中带血。为这我们不知送他去过多少次医院，医生也不知讲过这不能再抽烟，可父亲的烟瘾无法控制，在我们的好言好语相劝下，他在我们的面前减少了一些频率，但一背过我们，却还是一根又一根的抽，抽得他自己身痛，也抽得我们心疼啊！ 看到父亲的烟瘾一发不可收拾，我们也不想因阻止他抽烟而背上一个不孝之名，我们三兄弟一商量，既然父亲要抽我们拦也拦不住，干脆就顺着他，毕竟他和母亲生养我们不容易，就随着他吧！后来家里日子慢慢好起来了，我们三兄弟也先后成了家，每次回家看望父亲，总是少不了给他买上条把烟，大都是几十或百多块一条的烟，但父亲舍不得抽这“贵”的烟，于是避开我们把烟拿到小卖部给兑换了那便宜得不再便宜的烟，他说细水长流，长流如细水…… 父亲与酒，可说是嗜爱如命，一餐无酒不成席，餐餐有酒乐悠悠。父亲对酒的情结，对于我这个喜欢文字的儿子来说，总是拿不出更为确切的词语来表述，有一点，也是他喝了几十年的，到临终时还说，与酒没有多大的关系，尽管他也说，生死命中注，我不怨酒把我害。其实我也知道，有些人从不抽烟喝酒，也有患癌症而去，有些人抽烟喝酒一辈子，也有活到了八九百把岁。总之，我认为人的寿命长短与抽烟喝酒没有太多的因果关系，只要你适可而止，注意控制，把握一个度，不抽烟或少量饮酒，未免就不是好事？但我们的父亲烟瘾无法形容，酒瘾无法阻挡，以致过多超量，伤神损肺，落得个支气管扩张出血、肺气肿难愈而过早去世。 说起酒，我还是有些情愫的，我父亲烟酒不分家，母亲只喝酒，是不是这抽烟喝酒有遗传基因？我哥把父亲的烟和酒全部给继承了，我跟弟不抽烟，但却把他和母亲都喝酒的基因给继承了，只是我跟弟，虽然能饮酒，但也不会跟父亲那样一日三餐都要喝，偶尔或是亲朋好友相聚，过年过节庆贺之时饮上一点，把酒当乐，也把酒当歌，尽管喝了这些年，我和弟弟的身子没有什么变故，也许是把这酒看得很淡，来了就饮，无事不思，少了太多的侵扰，在平凡中日复一日…… 我们的父亲却不同，他除了一日三餐都喝酒，还要在酒桌上尽显男人的豪气，常常是不醉不归，为这不知让母亲流过多少次泪，也不知令我们做儿的提心吊胆过多少回？但父亲就是一个倔脾气，把酒当作是自己的“执爱”。然而因这“执爱”让父亲摔过跤，醉倒过。一件事，让我记忆犹新，那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，街上一位老人过世，父亲因身强体壮被挑选为“殇夫”，老人出葬的那天，父亲因早中晚饮酒过量，当把老人安葬后回家的途中，父亲却醉倒了，把母亲及我们兄弟吓害了，连忙往父亲那跑，后来在左邻右舍们的帮助下，将我父亲背回来。那一次，父亲大伤元气，足足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慢慢复原。也在那一刻，我们都感到酒的威力之大，酒的穿肠之后劲，酒的伤身之醒悟。然而，我们的父亲当酒一醒，又重操旧业，继续把酒当歌！ 父亲饮的酒大都是“浑酒”，在那个年代，每年的上交都难完成，哪有钱去买酒。唯一的，也是当时只能那样才可喝到酒，那就是早晚稻一收割，父亲把我们的囗粮留着多余后的稻谷，挑到街边那个酝酒的作坊，以谷兑酒。当时的酒不知是酒曲还是酒精勾兑？但为了要喝酒，父亲别无选择，只能把酒打到家里，与母亲一日三餐都喝，喝完之后又去地里干活，或去河里捉鱼摸虾，日子虽然贫困，但倒也过得自由自在！ 后来因家里发生的那场灾难，让我们失去了母亲，也让父亲失去了爱人，自那时起，他的酒瘾变得越大，一天到晚，除了喝酒，便是咳嗽不停，身心俱伤，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我们把烟酒偷偷收藏，可抽烟嗜酒如命的父亲，怎肯罢休，他跑到商店又去买，我们实在是没法，只能控制总量，让他少抽少喝，唯愿延续他的生命。 有人说烟是卡喉的毒刺，酒是穿肠的毒药，易进不易出，吸进去的是味吐出的是血，喝进去的是酒吐出的是汁，人的身体里又有多少血可吐，又有多少胆汁可泄？你伤它，它就要你的命。这用在我们父亲身上一点也不为过，无数次的劝说，还是没有阻止父亲的倔性子。那年的秋天，被病魔折磨了二三年的父亲还是离开了人世，离开了他的儿孙，去天堂与母亲相聚了…… 对于抽烟，很少听到父亲说什么，但对于那喝酒，父亲是颇有微词的，说喝酒能解忧愁，因为他喝多了，就是有什么烦心事，也给忘到了九宵云外；说喝酒能提神，他喝了酒，还真看到过他把那百四十斤重的谷包，一跃上肩从源二队的晒谷坪给肩过那堤后放在船仓里，距离也有好几十米远，有时一连要肩大几包或上十包。那时我们街边，田地都在对河堤垸内，只有一坦平原的田野，没有山，烧火做饭用的柴，大都是父亲走到一二十里路远的亲戚家山上砍后再又挑回家里，尽管肩红脚酸，但没有听到过父亲的半句怨言；说喝酒能壮胆，他喝了酒，无论是夜间行走，还是一个人钻进水里，为了生活他四处奔波，为了水泵(父亲是队里的抽水员)不被水堵塞，他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，只要遇到这种事，他都会豪不犹豫的跳下水沉到水底捞杂物。有人问他，你不怕水下有“鬼”，父亲笑而回答:我喝了酒，什么都不怕，还怕那水里有“鬼”；说喝酒能表述，他喝了酒，就像一个说书人，跟他的儿子们说起祖宗家族史，说他的父母，我们爷爷奶奶如何的经历，说他自己这么多年是怎样走到今天，说的太多太多，其实我们知道，父亲喝酒，既有爷爷的因素，更多的是自己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释放。 父亲走了这些年，我总想把他的人生经历写一写，或整理后出本书，但因自己的手笨，怕写不出那华丽的文字来，就只好这样慢慢的回忆，慢慢的积累，把对他的往事存在心里，独自细嚼慢咽，独自回味思念。 作为儿子，对于父亲的什么“爱好”，我都无权去干涉，有的时候只能是理解，但过多的是感到心疼！作为一个男人，有着不一样的心境，能包容许许多多的人和事，难道还怕被烟酒所击倒，如果都怕，都不接触它，那烟行酒市不要关门歇业了么？只是看我们如何去把控它，父亲恰恰就是没有把握好这些，让他那“爱好”给伤倒了…… 父亲走了，身为人父的我，虽不沾烟，但却喝酒，儿子也常常劝我，要少喝，要控制酒量，我却以人在“江湖”身不由己来开脱，我知道这都是自欺欺人。想起这，我也想起了我当初与父亲有关喝酒的对白，事后却是一种莫名的酸楚…… 父亲这“爱好”，成全了他自己，也照亮了我们，凡事只要有个度，何愁人生路上不是春光明媚？何愁奔波劳碌的日子不会苦尽甘来？我想，应该会的，因为，我坚信我们的未来不是梦…… 作者单位：湖南省临湘市消防救援大队 |
